初到香港

 

--刘青健

 

 

香港给我的感觉

 

 

  一过罗湖海关(1976年还叫九龙海关),就上了人和火车两用的罗湖桥(当时罗湖海关是淹没在一片树林之中,罗湖桥也是老的如同木制的桥)

 

  这就是那时经常在媒体中提到的南大门。

 

  在当时的意识形态中,桥的两边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世界。当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水火不相容的世界时并且知道无法再回来时,心情特别复杂(说也奇怪,当时,我还想将一套毛选带到香港,以为香港买不到。物以稀为贵)。

 

  桥的北端,站立着边防战士。通过桥的中心,正式进入另一个主义的世界。

 

  到了桥的南端,发现左边有一个小平房。

 

  进了小平房,内有一个大厅和几个小房间。在那里,我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真正的西方外国人。

 

  在大厅内,大家坐好,心情七上八下地等候被叫入小房间面谈,因为这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和另一个世界的人交锋。

 

  在当时的情况下,从大陆外迁香港的人还不多,所以大厅内也只有几家人。

 

  父母被叫入小房间没多久就出来了。因为是在医院工作,所以对方也没问太多问题(对方主要是想搜集和军事有关的情报)。我认识一个在成都军工企业工作的朋友,就被问了很多问题。但此朋友一概回答“不知道”,对方也只好骂声“混蛋”后放人。

 

  我和弟弟等了半天没人叫,后来才知道,因未满18周岁,不被单独召见。我也松了一口气,因在当时的意识形态的教育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敌人”和“汉奸”面对面。

 

  面谈完毕,办好证件,出门前被象征性地用针在胳膊上划了一下,算是做了免疫(实际上,针并未接触到皮肤。从现在的观点来看,未接触到还好。用并非是一次性用的针在很多人的皮肤上划来划去,不传染致命的病才怪)。

 

  一出小平房,六叔便迎了上来。他带着我们进入另一个小平房,就是当时的港方罗湖站的火车售票处。

 

  买票以后,没多久就上了去九龙的老式火车了。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火车上,人不是太多,但一入眼的,是男女学生之间的亲嘴。这是我到香港后,遇上的第一个“观念冲击”,当时实在是有点看不惯。当时在大陆,此等举措是会被扣上“道德败坏”的大“帽子”的,而且此等人的行为举止一定也不好。

 

  一不小心,有个怀抱女友正在亲嘴的大学生碰撞了我母亲一下,他立即转身很有礼貌地讲了声“Sorry”,显示了对他人的起码尊重。此时,我的观念又模糊起来了,此等人看来也不算坏。

 

  一下火车,进入九龙火车总站的大厅,又遇上了一个“观念冲击”。只见大厅内充满了现代化和干净的气息。不是说,这个社会的人大多数都是要饭的吗?怎么大厅内是如此干净和有次序。而且人人衣作也很好,不见有什么补钉。

 

  随着六叔出了大厅,六叔一招手,一辆的士停了下来,有种置身于“摩登”社会的感觉。

 

  大家上了的士,的士飞快地向前驶去。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乘坐正规的的士,也是平生第一次坐进小轿车。在我的观念中,这些都是和“高干”及特权有关的东西。

 

  的士在黑夜中向前行驶,两边的霓虹灯装饰着九龙半岛和香港岛,也不知是个美丽的福地还是个在宣传中讲的是个醉生梦死的恶地。

 

  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到了香港岛的西环。

 

  一下的士,立即感觉到了高楼大厦的无形压力。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是只见高楼而不见月亮,即使是在晴朗的夜空。

 

  进入高楼,第一次乘上了自动电梯。停下以后,进入一个房间,立即被里边的气氛感染了。房间里充满了更多的叔叔、伯伯和婶婶。大家一片热闹,开始吃晚饭。

 

  当饭菜端上来时,又遇上一个“观念冲击”。怎么平常人家也可吃上如此丰富的东西。我在成都集训准备参加四川省游泳比赛时,当时的运动员伙食也比现在差了。不仅如此,我还第一次吃上了海参。自己的嘴和“参类”粘上关系,真是有点“魂飞魄散”了。在我的观念中,这些都是和“高干”及特权有关的东西。老百姓就是有,也是留着以后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开后门”时送礼用,自己是万万不可吃的。

 

  大家高高兴兴,一边叙旧,一边吃晚饭(当然,我和弟弟此时还只能在旁边一边吃,一边听)。然后,大家一起到下面的超级市场买衣服。

 

  一进超级市场,又遇上一个“观念冲击”。在里面,东西任你自己选,出门时才付钱。难道不怕被偷了?道德就如此之高?在大陆的“友谊商店”也没有如此。

 

  商店内的物质是如此丰富,感觉好象是进入“天堂”主义的社会了(后来我问过早期外迁到香港的大陆朋友,他们也有同感,觉得这就是“天堂主义这个人类最理想的社会了)。

 

  但出来以后,看见街上衣作暴露的女郎广告,立即又感觉不象了。当不管怎样,眼前的事实和在里面宣传的,有天壤之别,有种上当的感觉。

 

  购物完毕,我父母到一间租好的两房一厅的一个单间内休息,我和我弟弟和一个伯伯到一个中药店的一个阁楼上睡觉。

 

就这样渡过了我在香港的第一天(实际上,只有半天,因为上午我们还在罗湖桥的那一边)。

 

                                                 2007年5月29日

适应生活

   

 

     到了香港以后,一切需从头开始。首先要过的就是语言关。

       广东话应是很难学的方言之一。一切需从一、二、三开始。在狂看了三个月的电视以后,已经可大多数能听懂,部分会讲了。

    当时感觉,香港不仅物质生活丰富,而且精神生活也丰富。五个电视台天天都有很多节目。杂志和报纸对内地的报道天天都有新东西,不象以前在内地看的,天天都是歌功颂德的说教。后来从报纸上知道,在香港的木屋区,也有日常生活艰难的一群。但木屋区有电视机和电饭煲等现代化的东西,脑里的观念又模糊起来了。

    由于自己以前在成都时很爱运动,到香港后不但运动少,而且营养又丰富,不久就成了一个胖子。

    一上街,给人印象就是警察多,满街都是。和内地没有什么公安在街上,但一有抢东西就群起而追之相比较,觉得香港人人只顾自己,人情味较淡薄。但次序还是香港好。各校女生穿的校服,都很漂亮。到港后看的第一部电影,便是“半斤八两”。

    当时香港的现代化和干净,是内地无法比的。当时从来没想过后来的留学和移民。觉得不用被赶走远离父母弟弟,去上什么山,下什么乡,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未来的命运只要自己努力,是不会差到那里的。

      香港岛的西环靠海(当时也没填什么海),所以自己有时独自到离街不远的海边坐坐、想想。

    隔了三个月左右,就开始准备上学了。

 

                                               2007年6月20日

继续中学

 

    我和弟弟上的中学,是当时香港的左派中学(福建中学)。我们还学过毛选五卷。.一”等重大节日,学校还要举行升旗礼。街上的左派机构此时也都 挂出五星红旗,一片红海,实在是一奇景。

    但到了“双十”节,街上的国民党机关又都挂出“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又是另一奇景。

    不管是“十,一”还是“双十”,双方都采取克制的态度从我看见后开始,还没有产生过社会问题。

    后来才知道,香港的左派势力是很大的。有左派的学校、电影院 、百货公司和工会等,势力远远大过台湾。我和同学们有时一起,去看大陆出的电影。“刘三姐”就是在此便利下,我看了三次 。我有个同学看了五次。当时“刘三姐”一上演,开始是场场爆满,而后是连续演了40多天,很是少见。

    我和弟弟天天起床后,先去买粥、油条和鸡蛋吃早餐 。从此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艇仔”粥。吃完早餐,我们两个就从西环坐有轨电车到北角上学。同学中,有的天天坐渡轮从九龙半岛渡海到香港 岛来上学,感觉特别新奇 , 还有人渡海上学!

    上学以后,很快遇上了一次“劳校”募捐就是给香港的“劳工子弟学校募捐。同时也知道了,在香港,还有几间左派学校。

    学校中,有部分是和我们一样的新移民子弟。中学是普通话教学 ,是当时香港的仅有的两间之一(另一间是台湾国民党办的)。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非常友好。使我一颗暂时离群的心 ,突然找到了归属。从此以后的10年间,没和别人真正动过气,吵过架。没想到在香港会找到如此的一个 群体。

    学校的校风和班风也是很好的。同学们在一起友善并且互助 。有时大家一起到海边去露营、烧烤。

    体育课我们都是到维多利亚公园去上,因为学校的天台上 ,只有半个篮球场供打球和升旗用。

    我因以前在大陆遇上“复课闹革命”和“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运动,英文不行,天天放学后要留在学校补英文。

    很快,会考就到了。同学们紧张而又顺利地参加了会考。

    1978年上半年,在和同学们一起的毕业旅行中,我又回到了大陆 。当时是到江门、新会、肇庆、西樵山和广州等地。此时,国内的面貌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

    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进入了中资机构(如;中银、中旅、华润等) 。有个坐在我前面的同学,先是投考“丽的”艺训班,后来投身于演艺界,现在也有一定名气了,肥肥的同学经常在电视剧和电 视广告中出现。

    我和另外两个同学结伴而行,踏上了到深圳报名参加1978年秋季的全国统考的道路。在到广州华侨补习学校参加完高考后 ,有幸被录取到广州的曁南大学和泉州的华侨大学就学。

    当时深圳最高的一栋大楼就是现在还在的六层高的华侨大厦(侨社)。

    从深圳报名回来时,遇上大台风,全港的交通都停了 ,我们就只好到其中一个家住九龙半岛的同学家过夜了。同学的父亲带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了晚餐。第二天,我们才过海回家 ,此时,我家已经搬到跑马地租了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房子住下了。

                                                  2007年6月22日